标志着作者(孙犁)的创作达到成熟境界的,是发表于1945年5月15日延安《解放日报》上的《荷花淀》。这篇小说比《芦花荡》早发表了三个半月,是它的姐妹篇,因为它们不仅题目对称,而且还分别加着“白洋淀纪事之一”“白洋淀纪事之二”的副题。但实际上也就到此为止,它们在人物、情节等方面并无必然联系。
《荷花淀》的发表,在延安文艺界引起了关注,当时任《解放日报》副刊编辑的方纪回忆说:“读到《荷花淀》的原稿时,我差不多跳起来了,还记得当时在编辑部里的议论——大家把它看成一个将要产生好作品的信号。”
“那正是延安文艺座谈会以后,又经过整风,不少人下去了,开始写新人——这是一个转折点;但多半还用的是旧方法……这就使《荷花淀》无论从题材的新鲜,语言的新鲜,和表现方法的新鲜上,在当时的创作中显得别开生面。”
这个回忆,反映着当时人们的认识水平。我们注意的是这样一个事实:它使初次读到原稿的人快要“跳起来了”,而且被看作“将要产生好作品的信号”。这好像是说,该作已处于“锋线”位置,大家要紧张地看着它破门得分了。
事情是不是这样,可以先不管,我们知道,已经产生的事实是,“由于《荷花淀》和其他一系列作品的创作,孙犁作品清新、隽美的风格,逐步在读者中间留下了深刻的印象,推崇、称道者有之,模仿、学步者有之,受其启发、激励而冀图另辟蹊径者亦有之……孙犁也因此在后来被一些人称为‘荷花淀派’的主要代表”。这就是说,当时谁也没有想到,由于《荷花淀》的发表,最终产生了个被一些人称为“山色有无中”的“荷花淀派”。尽管这个流派的有无还可以讨论,但它所产生的影响,就比次破门得分要深远得多了。
《荷花淀》只有五千多字,传诵至今,魅力不减。艺术上最难的是创新,有一个“新”已经不易,而方纪一连用了三个“新(鲜)”来称赞它,这就可见它的独树一帜,给当时的人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。
(选自郭志刚《孙犁评传》,有删改)
结合课文《荷花淀》的相关内容,试举例证明方纪的“三新”观点。
文本一:
我们走进老乡的院子里,只见堂屋里静静的,里面一间房门上,垂着一块蓝布红额的门帘,门框两边还贴着鲜红的对联。我们只得站在外面向里“大姐、大嫂”的喊,喊了几声,不见有人应,但响动是有了。一会儿,门帘一挑,露出一个年轻媳妇来。这媳妇长得很好看,高高的鼻梁,弯弯的眉,额前一溜蓬松松的刘海。穿的虽是粗布,倒都是新的。我看她头上已硬挠挠地挽了髻,便大嫂长大嫂短地向她道歉,说刚才这个同志来,说话不好别见怪等等。她听着,脸扭向里面,尽咬着嘴唇笑。我说完了,她也不作声,还是低头咬着嘴唇,好像忍了一肚子的笑料没笑完。这一来,我倒有些尴尬了,下面的话怎么说呢!我看通讯员站在一边,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,好像在看连长做示范动作似的。我只好硬了头皮,讪讪地向她开口借被子了,接着还对她说了一遍共产党的部队,打仗是为了老百姓的道理。这一次,她不笑了,一边听着,一边不断向房里瞅着。我说完了,她看看我,看看通讯员,好像在掂量我刚才那些话的斤两。半晌,她转身进去抱被子了。
(节选自茹志鹃《百合花》)
文本二:
一轮满月升起来了,照亮了寂静的山谷、灰白的小路,照亮了秋日的败草、粗糙的树干,还有一丛丛荆棘、怪石,还有漫山遍野那树的队伍,还有香雪手中那只闪闪发光的小盒子。
她这才想到把它举起来仔细端详。她想,为什么坐了一路火车,竟没有拿出来好好看看?现在,在皎洁的月光下,她才看清了它是淡绿色的,盒盖上有两朵洁白的马蹄莲。她小心地把它打开,又学着同桌的样子轻轻一拍盒盖,“嗒”的一声,它便合得严严实实。她又打开盒盖,觉得应该立刻装点东西进去。她从兜里摸出一只盛擦脸油的小盒放进去,又合上了盖子。只有这时,她才觉得这铅笔盒真属于她了,真的。她又想到了明天,明天上学时,她多么盼望她们会再三盘问她啊!
她站了起来,忽然感到心里很满意,风也柔和了许多。她发现月亮是这样明净。群山被月光笼罩着,像母亲庄严、神圣的胸脯;那秋风吹干的一树树核桃叶,卷起来像一树树金铃铛。她不再害怕了,在枕木上跨着大步,一直朝前走去。大山原来是这样的!月亮原来是这样的!核桃树原来是这样的!台儿沟也一定会是“这样的”。
(节选自铁凝《哦,香雪》)
文本三:
月亮升起来,院子里凉爽得很,干净得很,白天破好的苇眉子湿润润的,正好编席。女人坐在小院当中,手指上缠绞着柔滑修长的苇眉子。苇眉子又薄又细,在她怀里跳跃着。
要问白洋淀有多少苇地,不知道;每年出多少苇子,不知道。只晓得每年芦花飘飞苇叶黄的时候,全淀的芦苇收割,垛起垛来,在白洋淀周围的广场上,就成了一条苇子的长城。女人们,在场里院里编着席。编成了多少席?六月里,淀水涨满,有无数的船只运输银白雪亮的席子出口。不久,各地的城市村庄就全有了花纹又密又精致的席子用了。大家争着买:“好席子,白洋淀席!”
这女人编着席。不久,在她的身子下面就编成了一大片。她像坐在一片洁白的雪地上,也像坐在一片洁白的云彩上。她有时望望淀里,淀里也是一片银白世界。水面笼起一层薄薄透明的雾,风吹过来,带着新鲜的荷叶荷花香。
但是大门还没关,丈夫还没回来。
(节选自孙犁《荷花淀》)
材料一:
我们走进老乡的院子里,只见堂屋里静静的,里面一间房门上,垂着一块蓝布红额的门帘,门框两边还贴着鲜红的对联。我们只得站在外面向里“大姐、大嫂”的喊,喊了几声,不见有人应,但响动是有了。一会儿,门帘一挑,露出一个年轻媳妇来。这媳妇长得很好看,高高的鼻梁,弯弯的眉,额前一溜蓬松松的刘海。穿的虽是粗布,倒都是新的。我看她头上已硬挠挠地挽了髻,便大嫂长大嫂短地向她道歉,说刚才这个同志来,说话不好别见怪等等,她听着、脸扭向里面,尽咬着嘴唇笑,我说完了,她也不作声,还是低头咬着嘴唇,好像忍了一肚子的笑料没笑完。这一来,我倒有些尴尬了,下面的话怎么说呢!我看通讯员站在一边,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,好像在看连长做示范动作似的。我只好硬了头皮,讪讪地向她开口借被子了,接着还对她说了一遍共产党的部队,打仗是为了老百姓的道理。这一次,她不笑了,一边听着,一边不断向房里瞅着。我说完了,她看看我,看看通讯员,好像在掂量我刚才那些话的斤两。半晌,她转身进去抱被子了。
(节选自茹志鹃《百合花》)
材料二:
一轮满月升起来了,照亮了寂静的山谷,灰白的小路,照亮了秋日的败草、粗糙的树干,还有一丛丛荆棘、怪石,还有漫山遍野那树的队伍,还有香雪手中那只闪闪发光的小盒子。
她这才想到把它举起来仔细端详。她想,为什么坐了一路火车,竟没有拿出来好好看看?现在,在皎洁的月光下,她才看清了它是淡绿色的,盒盖上有两朵洁白的马蹄莲。她小心地把它打开,又学着同来的样子轻轻一拍盒盖,“嗒”的一声,它便合得严严实实。她又打开盒盖,觉得应该立刻装点东西进去,她从兜里摸出一只盛擦脸油的小盒放进去,又合上了盖子。只有这时,她才觉得这铅笔盒真属于她了,真的,她又想到了明天,明天上学时,她多么盼望她们会再三盘问她啊!
(节选自铁凝《哦,香雪》)
材料三:
月亮升起来,院子里凉爽得很,干净得很,白天破好的苇眉子湿润润的,正好编席。女人坐在小院当中,手指上缠绞着柔滑修长的苇眉子。苇眉子又薄又细,在她怀里跳跃着。
要问白洋淀有多少苇地,不知道;每年出多少节子,不知道。只晓得每年芦花飘飞苇叶黄的时候,全淀的芦苇收割,垛起垛来,在白洋淀周围的广场上,就成了一条苇子的长城。女人们,在场里院里编着席,编成了多少席?六月里,淀水涨满,有无数的船只运输银白雪亮的席子出口。不久,各地的城市村庄就全有了花纹又密又精致的席子用了,大家争着买:“好席子,白洋淀席!”
这女人编着席。不久,在她的身子下面就编成了一大片,她像坐在一片洁白的雪地上,也像坐在一片洁白的云彩上。她有时望望淀里,淀里也是一片银白世界。水面笼起一层薄薄透明的雾,风吹过来,带着新鲜的荷叶荷花香。
但是大门还没关,丈夫还没回来。
(节选自孙犁《荷花淀》)
借条
王愿坚
1934年的秋天,老根据地的红军参加了“抗日先遣队”北上抗日了,国民党反动派像一群黑老鸦一样,来到了根据地。这一来,程元吉和当地的人民又过起了胆汁拌黄连的苦日子。
这天晚上,天气更加寒冷。月牙儿斜挂在西天,冷冷地瞅着这个荒芜了的灵田村。
小竹寮里只剩下了两个人: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,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。那个年岁大些的,就是程元吉。他怎么能不兴奋呢,过了将近半年的苦日子,今天见到了山上红军游击队的人,知道了红军游击队坚持斗争的情况,他像郁郁闷烟的柴堆,一阵风儿吹来,又冒起炎炎的火苗来了。他把座位往前移了移,几乎是贴在那人的脸上,低声地说:“不能留一宿?这世道,见个亲人不容易啊!”
“不啦,我马上就得走,还有工作要干哪。”那人沉思了一会儿又说,“阿叔,实告你讲,有一桩紧急的事……”
他的话还没说出口,程元吉忙一把逮住那人的肩膀晃了晃,急促地说:“咳,范同志,有事交给我,我拼上身家性命也能干!”
范同志笑笑说;“这事危险啊,弄不好要牺牲性命呢。”原来游击队上山以后,碰到了一堆堆的困难:吃没粮,住没房,伤了病了没药治,冷了没衣裳,而最困难的是缺乏武器、弹药。最近接到情报,敌人打算把一些被捕的同志和革命群众往城里送,游击队决定乘机消灭押队的白匪。这样,火药就急等着用了。山上考虑到程元吉常到城里卖蔬菜,人缘好,地理熟,才决定请他来执行这项任务。
程元吉静静地听范同志讲完了,想了一想,问:“送到哪儿?什么时候送到?”
“明天,最迟后天晚上,一定要送到,我们在城南十八樊家东南角的山神庙里等你。”范同志说了联络地点和暗号,就趁着夜黑走了。
第二天,程元吉起了个黑早,拾掇了一担青菜,一溜小跑赶进了城。他把青菜胡乱要个低价卖了,按照范同志说的路,赶到了一家小饭馆,选了个座位坐下来,喊了声:“老板,来碗馄饨,多加点胡椒!”
只听得里屋里叮叮当当一阵响,两个保安团的兵拥扯地押出一个人来。其中有一个兵手里还抱着两个大报纸包,顺着纸包的裂缝,一缕黑药轻轻地洒出来。那人被反捆着两手,脸上嘴上流着鲜血,嘴角紧闭着。他走过程元吉身边时,小声地说:“老乡,买卖遭了事,好在屋里有面,你要吃啥只好自己弄了!”
程元吉挑着箩筐在大街上茫无目的地走着,心像刀绞着似的,又痛楚又慌乱。很明显,接头人被捕了,要搞的火药落到了敌人手里,游击队得不到这批军火的供应了……
“对了!”程元吉仔细揣想了接头同志最后的话以后,不由得两手一拍叫出声来。他又把这意思重新想了一遍:“屋里有面”就是说城里还能买得到黑药,剩下的就要自己想办法了,这办法就是自己设法弄钱来买!他连忙起身,在城里转了一圈,跑了几家猎具店和爆竹店大致打听了一下价钱,就动身回家了。
一进家门,老婆望着他那急慌慌的神色,担心地问:“出了什么事啦?”
他走到老婆跟前,放软了口气说:“兰子妈,跟你商量个事……我想把咱那块地卖掉!”
“卖地?”老婆很少听到丈夫用这样柔和的口气说话,猛一听,不觉有点奇怪。
“是啊,要卖掉!”程元吉说,“不瞒你,我用钱给山上置办东西。咱们,卖了地再租点地种,我多打几个长工,你多做点针线,还能过得去,可山上……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,咱拍拍胸膛摸摸心,不能不管哪!”
老婆没有说什么,她懂得丈夫的心。她不声不响地拉过箱子,找出那张地契来,交给丈夫,却不禁流下泪来——她心痛自己这点唯一的家产哪。其实程元吉也不是没有想到这一层,但是,这点地,甚至这全家人,比起解救受难同志的事来,显得太微小了。经过一晚上的奔走,地契又落到了萧家地主的手里……
第二天一早,他带上这笔钱又进了城。自然,在购买这些东西的时候,少不了又费了些劲:对这家店说要打猎,对那家店里说要做爆竹,好容易凑集了十来斤黑药,和一些黄药。剩下几个钱,又买了一点医药。
傍晚,他找个僻静地方,把这些东西装到粪桶里,上面隔着油纸盖上层干粪。他的身份掩护了他。他混过城门岗的盘查,出了城,一气就赶到了指定的地点。
小小的破山神庙里挤满了人,队长、政委焦急地在庙门外走来走去。大家一见程元吉来了,连忙迎上去。政委接过药包,高兴地拍着程元吉的肩膀说:“老乡,真得谢谢你呀!”
“哎,算啦,自己人嘛,说这干啥?”他本想把自己做的事瞒过去的,但想起了接头站遭到破坏的事,就说:“只是那个接头的地方再也别去人了。”接着就把事情的经过谈了谈。
队长、政委和同志们都静静地听着。听完了,政委紧紧地抓住程元吉的手,激动地说:“好老乡!你这样爱护自己的军队,我们也永远忘不了你!只是……”政委搜索了一下衣袋,为难地说:“只是我们一时没法报答你。这样办吧!”他摸出钢笔,在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头,借着电筒的亮光,写下了几个字:飞今借到灵田村程元吉老乡火药十六斤,药品一部分。
中国工农红军游击支队支队长柳笙政委吴功强
1934年12月18日
(有删改)
荷花淀派,以孙犁为代表的一个当代文学的流派。荷花淀派一般都充满乐观精神,清新朴素,描写逼真,心理刻画细腻,抒情味浓,富有____。( )。荷花淀即白洋淀。孙犁的著名代表作《白洋淀纪事》,肯定了人民战争,热情歌颂了根据地人民____的英勇斗争精神和乐观的革命精神,展示着一种特定的“人情美”。艺术表现上____、诗意盎然,达到了思想内容和艺术形式的完美结合,体现了孙犁小说的鲜明特色,开创了抗日文学“诗意小说”的新境界。茅盾在评介孙犁时说过:孙犁有他自己的一贯的风格,“他的散文富有抒情味,他的小说好像不讲究篇章结构,然而绝不枝蔓;他是用谈笑从容的态度来描摹____的,好处在于多风趣而不落轻佻”。受《荷花淀》创作风格的影响,文坛曾产生新中国第一个文学派流——荷花淀派。其主要作家有刘绍棠、从维熙、韩映山等。以孙犁为首的“荷花淀派”和以赵树理为首的“山药蛋派”是中国现代文学最为著名、最有影响的、各具千秋的两个“流派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