维也纳生活圆舞曲
冯骥才
清早醒来,不睁开眼,尽量用耳朵来辨认天天叫醒我的这些小家伙。单凭听力,我能准确地知道它们所在的位置,是在窗前那株高大的针叶树里边,还是远远地在房脊和烟囱上。当然,我不知道这些小家伙的名字。我的家乡绝没有这么多种奇奇怪怪又美妙的叫声。我的城市里只有麻雀。
有一种鸟的叫声宛如花腔女高音,婉转、嘹亮、悠长,变化无穷,它怎么能唱出如此丰富而不重复的音乐?后来我在十四区博物馆听鸟儿们的录音时,才知道这家伙的名字。它长得并不美,全身乌黑的羽毛,一个长长的黄嘴,好像一只小乌鸦叼着一支竹笛子。我闭目倾听它的鸣唱时,把它想象得美若彩凤。
我发现,闭上眼睛时,声音就会变得特别清晰和富于形象。有一种鸟的叫声像是有人磕牙,时断时续,嗒嗒作响;另一种鸟的叫声好似老人叹息,声音沙哑又苍老;还有一种鸟的叫声很像猫叫,一天,它一边叫,一边从我的窗前飞过,我幻觉中出现一只飞着的猫。
一位奥地利朋友称这种清晨时鸟儿们的合唱为“免费音乐会”。参加音乐会的还有远远近近教堂的钟声。我闭目时也能听出这些钟声来自哪座教堂。从远方传来的卡尔大教堂的钟声深沉而又持久;来自后街上克罗利茨小教堂的钟声清脆而透彻。教堂钟声的加入,常常使这“免费音乐会”达到高潮。每每这个时候,会从窗外溜进来一股什么花香,钻进我的鼻孔。
五月的维也纳还是“花的天下”。
家家户户挂在窗外的长方形花盆里的鲜花全都盛开,绚烂的颜色好像是从这些人家喷发出来的。许多商店将彩色的花缠绕在门框上,穿过这门,如同走进花的巢穴。按照惯例,城市公园年年都用鲜花装置起一座大表,表针走得很准时,花儿组成的表盘年年都是全新的图案。今年,园艺家们别出心裁,在公园东北角临街的一块高地上,用白玫瑰和冬青搭起一架芬芳的三角钢琴。 于是,维也纳的主题———音乐与花,就这样被它表达了出来。
(有改动)
维也纳清晨的“免费音乐会”是鸟儿们的大合唱,鸟的叫声有的宛如,有的像是,有的好似,还有的很像。此外,的加入,常常使这“免费音乐会”达到高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