材料一:
浮图文瑛居大云庵,环水,即苏子美沧浪亭之地也。亟求余作《沧浪亭记》,曰:“昔子美之记,记亭之胜也。请子记吾所以为亭者。”
余曰:昔吴越有国时,广陵王镇吴中,治南园于子城之西南;其外戚孙承祐,亦治园于其偏。迨淮海纳土,此园不废。苏子美始建沧浪亭,最后禅者居之:此沧浪亭为大云庵也。有庵以来二百年,文瑛寻古遗事,复子美之构于荒残灭没之余:此大云庵为沧浪亭也。
夫古今之变,朝市改易。尝登姑苏之台,望五湖之渺茫,群山之苍翠,太伯、虞仲之所建,阖闾、夫差之所争,子胥、种、蠡之所经营 , 今皆无有矣。庵与亭何为者哉?虽然,钱镠因乱攘窃,保有吴越,国富兵强,垂及四世。诸子姻戚,乘时奢僭,宫馆苑囿,极一时之盛。 而子美之亭,乃为释子所钦重如此。可以见士之欲垂名于千载,不与其澌然而俱尽者,则有在矣。
文瑛读书喜诗,与吾徒游,呼之为沧浪僧云。
(节选自归有光《沧浪亭记》)
材料二:
子问居辰洲之甫里,余女弟婿也。余时过之,泛舟吴淞江,游白莲寺,憩安隐堂,想天随先生之高风,相与慨然太息。而子问必挟史记以行。余少好是书,以为自班孟坚已不能尽知之矣。独子问以余言为然。 间岁不见,见必问史记,诸不及他也。 会其堂毁,新作精舍,名曰花史馆。盖植四时花木于庭,而庋①史记于室,日讽诵其中。谓人生如是足矣,当无营于世也。
夫四时之花木,在于天地运转,古今代谢之中,其渐积岂有异哉? 人于天地间,独患其不能在事之外,而不知止耳。静而处其外,视天地间万事,如庭中之花,开谢于吾前而已矣。自黄帝迄于太初,上下二千余年,吾静而观之,岂不犹四时之花也哉? 吾与子问所共者,百年而已。百年之内,视二千余年,不啻一瞬。而以其身为己有营营而不知止又安能观世如史观史如花也哉?余与子问言及此,抑亦进于史矣。遂书之以为记。
(节选自归有光《花史馆记》)
【注】①度:搁置,收藏。
而A以其身B为己有C营营D而不知E正F又安能G观世如史H观史如花I也哉?
①昔子美之记,记亭之胜也。请子记吾所以为亭者。
②余与子问言及此,抑亦进于史矣。遂书之以为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