渡船
刘 帆
马老四独自坐在船头发呆。
渡口的小卖部门前，大半个树荫下，坐着一群人，这是一伙要过江的人，也是马老四的波客。过江的人，不管认识不认识，大家都习惯喊他“老四”马老四有个规矩，不到点不开船。因此，买了票的这伙人，就在岸上树底下拖条板凳歌着。三三两两，也没个队形。这些渡客，有的马老四闭着眼睛听声音也能听出来是谁。渡客们肆无忌惮地谈论着一个话题，在马老四看来，可能是一种痛。马老四的儿子指着岸上的一帮人说：“爹，他们在谈论架桥的事，吴乡长上次过江时说过，这么宽的江，得有一座桥。”如果是不知好歹的人，跟马老四说“架桥”的事，或许马老四会生气。然而，现在说话的是儿子，还有儿媳妇也在船上，马老四心头堵得慌。他看了一眼儿子：“是啊，架桥，做不了水上人家，你就上岸，老马家还有几亩薄田，饿不着。”
或许，是担心儿子听不懂，马老四稍抬高了声音。然后背转身，朝岸上一声吆喝：“开船喽--”这马老四，今儿个是怎么回事？离开船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呢！瞿州哢験犰置璧撮冪笾佔鬩潢凱棐踺埑兀众人不情不愿地，一个个从树荫底下钻出来，拎着包，挑着担，牵着小孩，乖乖地上船。马老四如今的汽船，虽然比不得电视上海里澡浮的豪华游轮，但在这青衣江，却也十分显眼了。不同于马老四之前的木帆船，起码，在这往来两岸的渡客眼里，在这青衣江上下游几十里远近，就数他船最好。所以，众渡客都喜欢往他的船上扎堆儿。马老四脸上的笑容，据说从新船抵达青衣江那天起，就明显地挂在脸上。过江从之前之前的五角到一元，再到今天的五元，说句老实话，也没见到几个渡客感到不满。马四的腰包日渐鼓起来。这条船能够载多少人，往返摆渡多少趟，整条航线全由他说了算。按理说，赚得也差不多了，停渡也可以，毕竟年纪摆在那里，脸上被江风日头晒，人黝黑，更显得老些渡船的航线，是马老四开辟的。不对，航线是马老四家族很久很久以前，在这青衣江上用一条船劈波斩浪开出来的，就是通俗讲的，水上通道。
马老四家族选择青衣江这一段宽阔江面摆渡，是有考量的。青衣江蜿蜒流长，多狭窄江段，这样的地方，往往波涛汹涌，只有这一段水面宽阔，水路虽然远了点儿，但是水流平缓，摆渡才比较安全。特别是之前的渡船是木船，为避免狂风骇浪，降低风险，保证人和船的安全，自然是平缓江段适宜。
一年三百多天，马老四的船几乎没有停渡过。或许，这也由不得马老四，毕竟，青衣江两岸，走亲采买的渡客们要过江，特别是往返的学生伢子，上学没少渡过，哪天停歇过？这使得马老四一家上岸的机会就很少。采买的油盐酱醋茶和肉蛋蔬菜等，小贩们会送到江边来，不甚宽阔的码头，不晓得何时开始繁盛，开圩建市，两岸同出一辙。不同的是，马老四陆上安家的这一头儿，圩市是农历三、六、九，对岸是农历二、五、八，两岸物资集散，有所差别，往来互市，才有流通，或许就是这个理儿。马老四心中的烦恼，又显然不在两岸的圩日不同。刚才，儿子的话勾起马老四心中的不快，是因为传言并非空穴来风。原来计划架桥，桥址选择在狭窄江段，为的是缩短里程，减少不必要的投资。但是，上个月，乡长从这里过河，在船上说可能在马老四这一处航道建桥，马老四听说后，对桥址就特别敏感。“架桥”虽是这么说，却眼见一直没动工。马老四曾质疑这是要断自己的活路。如此有针对性的设想，马老四不是傻子，他随时在盘算上岸过日子的时间，那一天若真的来临，马老四的劲道也就没有了。
马老四正准备开船，岸上突然传来呼声：“等一等！”马老四停下来，朝岸上摆手一下子，赤岸上的人终于在起航前上了船。老四喊儿子开船，自己跑到船尾。“乡长！”马老四喊道。“老四啊，我还是喜欢坐这渡船。"“嗯……乡长啊，我想通了，架桥好，桥通路宽，汽车一溜烟就过去了……”乡长好像没听到，柽直走到渡头：“那年我上学，就是坐着它走上岸的！渡船怎么啦？渡人上岸，好啊！听说你儿子将来会做教书先生，那更好啊……！？”
(有删改)
小说的结尾有何妙处？请结合文本加以分析。
